此后3天,王新法又站在了薛家村的最高峰——海拔高度达1190米的六塔山上。
荒山,人迹罕至。几位村民有茶地在上面,但因为太远,也基本任其自生自灭。这一天,王新法与曾德平各拿一把柴刀,一路走,一路砍开茅草荆棘,耗了近三个小时,才上的山。
一登到山顶,王新法就被彻底震住了!
山风猎猎,六塔剑指青天,野草遍山,风过草低。人立其间,群山退隐,亦成一峰。此地北望1000米,是贺家台,贺龙元帅当年在那里建立石门县第一个县苏维埃旧址;向东那片苍茫山地,贺龙元帅堂弟、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第一师师长贺锦斋在那里壮烈牺牲。向西,是蜿蜒湘鄂之边数十里的东峰山,是一脚踏两省的湘鄂边重镇——南北镇。向南1000米处,是一堵高达百丈的峭壁悬崖——剪刀峡。倏地,一段第一次来薛家听过的悲壮的历史扑在眼前:1931年9月10日,石门保安团团长罗效之纠结千余人,扑向石门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贺家台,致红军死伤20余人。11日,罗效之率部再度偷袭贺龙领导的湘鄂西根据地工农红军第四军独立团二、三营,营长盛联雄率红军战士与之肉搏,结果,寡不敌众,突围未获成功,只得边打边撤,由于地形不熟,退至“剪刀峡”,68名红军官兵,跳崖成仁。壮烈的一幕发生时,薛家村乡亲张腊姐发现一名受伤战士王玉国,冒险转移,但王玉国最后还是牺牲了。等天黑之后,张腊姐叫上几位乡亲,瞒着团防,抢埋了部分尸骨。如今,部分还散落在悬崖之下。中共澧县县委副书记、县游击大队政委李光文,在薛家村以教师身掩护,从事地下工作,这一天也被抓,并杀害。同时被抓的,还有李光文的两个儿子,一个8岁,一个11岁。刽子手也不放过,将他们双双杀害……
这是怎样悲壮的一幕?那个月黑风高之夜,68名手持猎枪红樱的战士如何面对1000余人的人数倍于自己、兵器也绝对优良于自己的强兵?!在密集如雨的枪林中,他们又如何突破重围,顽强呼吸那一口生的气息?!当前面峭壁悬崖,一切退无可退,他们又是山风的呼啸中,如血的秋阳中,纵身一跃,为这片土的完整与新生,写就人生悲壮而瑰丽的一刻——写就伟大而璀璨的永恒?!而当峡岩血溅,张腊姐及薛家村的乡亲们,又是冒着多大的危险,来将一代忠魂抚慰和安息?!
一切,历史的烟云记得,巍巍壶瓶山记得。
湖南屋脊记得。
巍巍壶瓶山,“控引鄂黔,接纳三湘”,登山一望,洞庭为片、长江一练,却独仰视六塔;也因六塔,因六塔上80余年前这悲壮的幕,万年壶瓶,浑身散发出瑰丽的红色的光芒。
土地记得,那么,人又是否记得?
如果记得,我们就会懂得薛家,懂得它的封闭、贫困,又无比深情醇厚。如果记得,我们双脚踩着的、如此丰厚的、色彩斑澜的薛家,又为什么会如此贫寒落寞?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还让它还继续落后时代的节拍?!乱世枭雄,盛世就不可以有英雄?战争时代的先烈们,用鲜血写就雄魂,当今天,自己这曾经的军人,又是不是可以在一条英雄的道路,让乡亲富,让人生出彩?而对六塔山来说,最基本的,可以这样做:建一座名为“山河园”的陵园,栽上油茶,这样,既可以是教育基地,又省了土地,还能绿化,并给村子带来经济效益,一举四得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