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袄

王婷是王家的“权威”。

王婷生下后，王新法与孙景华都还在兰州，因为户口薄在邮寄中丢失，她就一直留在石家庄。1997年，王婷从石家庄太行机械厂子校毕业，进入石家庄43中读初中，高中毕业于石家庄42中。2003年，王婷考上华北科技学院国际经济贸易专业，毕业后来到国家科委下属的、以科技交流为主要业务的北京科技开发中心工作。后来，再转北京一家环保企业。王新法蹲在获鹿看守所时，王婷正上幼儿园，待“出狱”，王婷上小学、上中学，王新法忙于生计奔波……所以，对王婷的成长，王新法一直愧疚在心。

而王婷心中，父亲给她的深刻的记忆，是那天回家，“爸爸”出事了，家中一片狼籍，妈妈坐在地板上哭，以及那一次次被同学羞辱。还有，是那一趟去深圳——

暑假里，王新法要运货去深圳，那时的深圳，是人们心中向往的地方，王婷也要去。王新法似乎有些为难，2000公里路啊，驾驶楼内，只能坐三个人，两个驾驶员，一个货主。女儿坚持要去，再说，一个孩子想去看看深圳，这对父亲来说，不是很低的要求吗？王新法不忍回绝，就同意了。王新法琢磨着，就在码货时，码出一个小洞，不开车的时间内，就抱着孩子坐驾驶楼，开车的时候，就将孩子放“小洞”里，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抱抱睡睡，王婷就来到深圳了——不想，过关时遇到了麻烦，给查出来了——那时进深圳是要证的，王新法好话说尽，总算将孩子带过了关……

事后多年，王婷戏称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坐“头等窗”。

2013年7月，王婷结婚，婚期定好了，王新法也答应一定回来，结果，下河公路的修建正紧要关头，他最终爽约了。2014年3月30日下午5点，王婷在河北人民医院生下孩子，她先给老公报喜——老公不在家，老公在广西南宁部队里，应急求援的，离不开身。她再打电话给父亲，王新法没接，直接摁了。那时，王新法正在六塔山上，忙着。直到后来，才回了个电话，当得知是王家这么大的喜事时，王新法是又喜又愧，连忙向女儿解释：“婷婷，是爸爸对不起你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圆梦的日子，孩子出生也是我们家更加圆满……烈士回家，孩子来到我们家，真好……”

凡此种种，王家法总想对王婷补偿点什么。

所以，王婷的婚礼，王新法坚持要在兰州与石家庄两地办。而当每一家酒店问要摆“签到桌”时，他坚决要求撤掉。他的原则是：不收一分礼钱，但档次不能低。而且，老邻居都一个不少请过来。“婷婷，都是抱过你，看着你长大的左邻右舍，怎么能不请？而且，我也要告诉所有人，我王新法有这样一个天下最漂亮的女儿……”

2013年离开石家庄来湖南，王婷待产。王新法心多不舍，但又被心中宏大的计划燃烧着，便买了两箱苹果，悄悄放到她的房中。

2015年4月，王婷来薛家村，千里迢迢抱着孩子来呈给姥爷“检阅”，王新法第一次压下手头的事，陪着外孙女玩了一天。就在那一天，在“与民同富指挥部”的前坪，孩子在姥爷鼓励的目光下，小鸭子般蹒跚着迈开了人生第一步。那一刻，王新法欣喜得跳了起来。他紧抱起孩子：“谢谢你，孩子！谢谢，婷婷，我的好女儿！”

此后几天，王新法一回来，就带孩子在坪里玩。孩子累了，就带她坐在阶基上。一对相隔60年岁月的人，一个长发花裙，一个花白头发黑T恤迷彩裤，从背影看去，竟然极为神似，王婷都看呆了，连忙将这对背影拍了下来。

这向着薛家群山而坐的照片，王新法一直视为宝贝。

然而，这一天，当孙景华把心中的想法告知王婷，希望王婷给父亲

下达“最高指示”时，王婷却说：“妈，你还不懂父亲！”停顿一会，王婷补充说：“一个要将车朝既定目标开的‘老司机’，你能去扭他的方向盘吗？就连我，也只是他的一件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