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生生不息
“现在叫村主任,但我们仍习惯叫你村长”
——薛家村村民
“巨额遗产”
27号,孙景华走进王新法房间。
此前,谢淼告诉她:“王大哥在唐植英家里住了半年多,有一些东西放在那里,你清一清,带回石家庄。”孙景华想想也是:人留在这里了,一些物品还得带回去,做个纪念,也方便给谈谈讲讲她的姥爷。
孙景华进房间只一会,忽然痛哭着跑出门来,抱住谢淼,身子颤抖过不停。
谢淼一惊:怎么了?嫂子!
孙景华摇摇头,牵谢淼重回房间。
孙景华还在抽泣:“大妹子,大妹子,你看看,你看看,清什么呀?有什么东西可以清呀……”
谢淼环顾房间,泪水也来了。
10来平米的房间,床和书桌占了一半地。床上,那熟悉的蓝花绸被,已经有些发黄。房角,放有哑铃,拉力器。床头靠墙一侧,放有一自制的挂衣架。衣架上,有衣裤13件(套)。短裤2条。短袖T恤6件。太阳晒白了的3件,有洞的3件。迷彩裤3条。帽沿起了毛的迷彩帽一顶。打眼的,是一件只试过一次的白衬衣,一套高档西服,折痕还在,没上过身——孙景华当然记得,那是王新法要见客人的,因为,“大小是个总统”。一件白汗衫,穿了4年,衣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开山劈路时,石头砸的……
衣架一头,放有一双短靴。
短靴边,立有一测绘仪。
仪脚上写:石家庄全维测绘仪,15200021311号。因手磨擦,字迹模糊。
床背后墙上,贴有两幅图:
连心桥横剖面示意草图。比例,1比35.单位:CM。
连心桥纵剖面示意草图。比例,1比35.单位:CM。
钱还是留下了一些的:一个“老年协会”的信封里,现金200元。
“看你生死状上红红的手印,您留在衣服上的大大小小的洞,星星点点的泥,我心如刀割。”一个来月后,在中共湖南省委的讲台上,王婷这样表达她对父亲的怀念。
不尽的怀念
王新法留下太多太多,多到一个世界;
王新法带走的也太多太多,多到一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都足以让薛家村太多太多人,用太长太长时间去伤痛、去记忆、去缅怀——
很长时间内,覃遵彪都觉得“薛家村都是空的”,他的“心也是空的”;
贺顺勇在每天晚餐后,都要在“与民共富指挥部”即曾德义的老房子的地坪前站很久很久,看“名誉村长”房前挂上的锁,也看看一下坪前的节能灯是不是还亮。
曾德美、谢淼从此“流不尽的泪”。
114名“与民共富”军人团队,从此伤痛在心。
3年来,这个团队已为薛家村捐赠扶贫物质若干、扶贫资金70来万元,为薛家村的茶叶与土特产打开很多条外销渠道;
曾德平则是天天步行10来公里,上六塔山。
王承梅腿脚不怎么好,她更多时间是坐在家门口,看六塔山。有人来了,她就说:“去吧,是要经常上去拜拜的,年轻人更要记得,薛家村人的魂在那里住着呢!”。
田生秀84岁,腿脚更不好,住安家片口上。神智已犯糊的她,总是一大早,她就拄拐杖,来到六塔山下,念叨着“要上去,要上去”,“看看村长,也看看我儿子”。唐植英就搬来凳子,搀她坐在前坪休息,劝她:“您就别去了,名誉村长领您老意了,大宏兄弟也不会怪您。”。老人也不说什么了,她的腿力确实已经无法爬山了,便坐下来,呆呆地望山。后来,老人神智越发不清,山不怎么看了,就一遍遍伏在王新法房间的窗前,往里瞧……
武汉打工的田凯,都3月份了,却还守在家里。“头七以后再去,不守到头七,对不起家门口这条路。”。田凯原来住在薛家村里头,房前一条晴天是灰雨天是泥的路,2014年春节回家,突然就看到下河路整成了水泥道,干道上还分出了几十个岔,其中一个岔,伸到了他家门口,真是又惊又喜,一打听,是“外来和尚念的经”,一个叫王新法的河北人造的福。他当即告诉自己:“这个人,我认了!”
唐植英的怀念更悠远。她清扫房间,朝着六塔山,设了“名誉村长王新法之灵位”。她每天出门都来灵位前都来与“王大哥”说说,去哪去哪。而“王大哥房间的所有物品,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动,要我的子子孙孙、至少我儿子这一代,记住我们家里面住过这样一个人,他2016年6月来的,2017年的2月23号中午走的。”。
唐培环让子孙让住“王大哥”的方式,以给“名誉村长”塑“铜像”。想法是几人一起吃饭时触发的。当时,讲到“名誉村长”了,大家都是心里挺不好受。唐培环说:“要不,我们给村长立个铜像?”大家说“好”,就投钱,简发成说他1000,唐德后说他也1000,贺中红说,我1000一分不少。当场就筹到6500元。铜像立哪?很快达成统一:“就安家小学的坪前”。“名誉村长在世时,说要在这里建村民活动中心,立这里,他看到我们村民蹦蹦跳跳,他就高兴了……”。
孩子们更忘不了“王爷爷”。
向央一直哭。“王爷爷说了,只要我们努力学习,就带我去国外旅游的”。在评点“我看是非我看美”作业时,王新法摸着她的头,为她“点个赞”。
唐龙耀又不怎么说话了。他本来话少,性格内向。王新法拉他进“我看是非我看美”,几个月下来,他说的话多了,广播里能用普通话读“作业”了。可是,现在,他又不想说了。
杨钰泽的泪在心里一直流。他14岁跟“王伯伯”来薛家村,现在17岁了。他原来是一个玩游戏的主,“王伯伯”怕他变坏,带到身边。“我看是非我看美”一成立,“王伯伯”就给封上“组长”的官。这不,把他给改变了……
记忆太多太多,怀念太深太切。
覃事琼心脏病发作,“名誉村长”救的命,她能忘记?
田启元修房,“名誉村长”个人送他6000元买地基,他能忘记?
彭新华住六塔山半山腰,王新法争取危房改造费2.4万元,帮助在清官渡小镇上建了新房,他怎么可能不怀念“名誉村长”?
100岁老人赵梅姑,住山里面,与60岁的过继的儿子一起生活,儿子身体比母亲身体还差。王新法经常去坐坐,每次拿上几百块钱,老人家记不住很多事了,但“名誉村长”又怎么可能忘?
还有4组的陈祝平,81岁的母亲经常有病,王新法开车送她去走马多少次?送去接回的,每一趟都忘不了啊!
那辆“晋A-MSO36”哈佛H6的,又有几个村民能忘记?路上,王新法看见谁,就带上谁……
石门电视台记者郭海龙也不会忘记:2014年3月31日,六塔山上,他第一次看到王新法。“山河园里,‘祖国不会忘记’的红色大字侧,高高飘扬的红旗下,王新法在忙碌”;2014盛夏,下河公路工地上,他再一次见到“他”,当时,“他背上晒脱了一层皮。瘦了,黑了。身上长满了红斑。2017年2月23日,他“再了见不到他”,“曾经的铮铮誓言,连同他修过的路,筑起的桥,打整过的茶园,还有精心规划的蓝图,化成一面旗帜,成为一种引领,一个坐标,更成为了我们永远的信仰……”
石门县薛家村扶贫工作队队长王军第一天到薛家村,去“与民共富指挥部”找“他”,没找到。路过的村民说,一定在工地上。“果然,工地上,黝黑的他,正挥汗如雨,黑色背心上,能看到很多小洞”。“那一刻,我心头一热,没想到如今还有如此热血的汉子”。“我还记得在下河十八湾修路是,他在一块岩石上摔下来,受了伤,晚上没吃饭就睡了。不想,第二天一早,他又到了工地。我劝他,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都60多的人了,没必要天天在工地上自己去扛水泥,去搬石头,你给大伙鼓鼓劲,提提神就行了……”
石门县民政局局长林华这样表达她的怀念:“再也见不到他敬军礼、喊大妹子的模样了,再也听不到他手机里暖心的冲锋号铃声了”。“冲锋号旋律,就是他的生活态度”。林华当时在石门县妇联工作,来薛家村看望留守儿童,与“名誉村长”相识。“‘名誉村长’对我说,孩子们的事是大事,“不能装着没看见”,“我要想个办法召集他们到一起来……”
4月24日的湘江之滨,《湖南日报》社社长、总编辑蒋祖烜,则用文字表述他永远的遗憾:原来,他曾经亲手给王新法颁过奖。“联想起曾经报道过的一些平凡但不朽的人物,想起那首饱含哲理的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了死了,但他还活着。暮春四月,万物生长,遥想春风拂过湖南的屋脊——壶瓶山,那摇曳的草木不就是生生不息的语言吗?”蒋社长说……
村长不会远行,
村长从燕赵走来,不远千里,
倾家之所有,
别家之至亲,
唯恋这方美丽的山水,
唯亲这群朴实的山民。
村长不会远行,
村长已与薛家村血脉相融,
村长已和薛家村山水息息相生,
王大哥,你是薛家村永远的村长
是这巍巍簇拥的湘北大山中,
恒如日月的党魂军魂。
退休教师吴碧华则用《永远的村长》表达他对“心中的村长”永远的敬意。
村民这样写:
“现在叫村主任,
但我们仍习惯叫你村长”
退休老干张楠这样写:
“到战友你总要敬个军礼
看到军旗你首先敬个军礼
面对国旗你不忘敬个军礼
你用军礼表达爱的无悔,
你用军礼宣誓忠诚不移。”
常德日报魏仙耘这样写:
“王新法,是你的名字;
共产党员、转业军人、名誉村长,这是你的身份;
共产党员的典范,转业军人的楷模,真情扶贫的英烈,这是
你用信仰和生命成就的荣光。” 【我要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