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空气里,充盈着粽子的甜香。超市里,蛋糕店,早已将粽子摆上了显眼的位置。肉粽、八宝粥、红枣棕、板栗棕,豆沙粽……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诱人之极。在物质极度丰富的今天,粽子早已不仅是端午节的专利了。垂涎之下,毫不犹豫地买了几袋先吃为快。这三角形的粽子,包裹在绿黄的粽叶中,被丝线圈圈缠绕,唤醒了味蕾的记忆。细心地抽下,耐心地剥开,软糯洁白的粽子早飘出独有的香气,飘进鼻中,钻入心中。于是,关于母亲,关于乡思,伴着棕香,从前尘往事的深处缓缓涌至,绵绵不绝……
母亲的一生,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在那个贫瘠的小山村,父母土里刨食,也只勉强艰难地不让我们饿了肚子。记忆中的母亲,像一个疯狂旋转的陀螺,总在不停地劳作。晨曦初露,我们在母亲打扫院子、担水、剁猪草、煮饭的各种声音中醒来;万籁俱寂,我们在母亲灯下缝缝补补的背影中入梦。即便如此,五个小孩加上奶奶,一家八张嘴吃饭,也逼着母亲精打细算地谋划着日子。
可是端午的粽子,母亲从不落下,总是早早就开始准备。就为着五月初三那天是我的生日,母亲无奈地用粽子充当了生日蛋糕的角色,给予我安慰与欢喜。
母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稻草,撸去稻叶,留下粗壮的稻杆,放在瓷脸盆中烧尽成灰,再倒上清冽的井水,然后用过滤几遍出来的水浸泡糯米。这样的稻灰水,含着能让糯米更软糯与绵醇的碱水。母亲就地取材,让稻灰水与稻米发生着神奇的化学反应,赋予粽子更优美原始的颜色与意味深长的滋味。
母亲在糯米中拌入泡好的绿豆,配人食盐与香料,用热水烫软早就洗净晾干的箬叶,拿出一把自己搓的苎麻线,仪式般地洗净手,便与奶奶开始包粽子的工作。母亲包粽子亦如她做农活,虽有条不紊,却雷厉风行。母亲合并两张箬叶,圈成一个倒锥形,然后,抓一把绿豆糯米,填满、压实、折叠,缠线……在母亲双手的翻飞中,眨眼间,一个扎实饱满的粽子便完成了,如一件漂亮的艺术品,串成一串。我们是没有耐心去学习怎样包粽子,母亲包得太快,我们也根本学不了,偶尔兴致勃勃地试着想包一个,却总在手忙脚乱中将粽叶弄乱,变形,直至糯米四散,淋漓落尽,只得唉声叹气,偃旗息鼓。母亲在与奶奶的闲聊中,在笑眯眯地嗔怪我们捣乱中,不知不觉中将满满一盆米变成了一堆小山般的粽子。
煮粽子才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欢唱,火苗舔着乌黑的锅底,散发灼人的热浪,粮食与粽叶交融的香气弥散开来,香味里伸出毛乎乎的小爪子,撩拨着我们小小的胃。我们围着锅台,鼻孔也忍不住一张一合地深呼吸,深呼吸……。
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在这个节日满足着我们小小的热望,直到我们如一只只小鸟,飞出了山村,飞离了她的身边,飞向一个个城市。母亲的粽子,却总在这个节日来临的时刻,如约唤醒着心底深处的记忆。
我不知道母亲如今是否还会在端午继续包粽子,儿女不在身边,想必也不再有当年的热情。打开手机,我在淘宝繁多的粽子中,精心为母亲挑选了满意的一盒,填上母亲的地址。我希冀着,寄给母亲的粽子,能带给母亲与我从前一样的幸福。
【我要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