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县城十多年了,城市的变化要比人的变化快得多。刚到县城来的时候,房子前面还是一条泥巴路,泥巴路两旁除了杂草和一些砖头瓦块之外,就是一些住户零星地种的一些蔬菜。冬春时节的白菜,该长叶的时候长叶,该开花的时候开花,却也凭添了许多生活的气息;也有贴蒜的,栽葱的,点豆的,种娃娃萝卜菜的;最多的还是栽辣椒,到了二三月间子,住户们就用断头或者半截的红砖将一小块一小块的泥土围起来,有的还到不远的荒地里用箢箕挑来几担田土拌着,弄成几块土,将还只有四五片叶子的辣椒秧子栽上,每天早晚各一次浇水,直到辣椒长大,看着它打起了花苞,数着树上结了多少只辣椒,到了过端午节的时候,将这第一轮辣椒摘了,一边嗅着辣椒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之气,一边向旁人炫耀着,“自己园里摘的辣椒呢!”
后来,前面的路铺上水泥了,栽辣椒的地方变成了人行道,人行道边上虽然还是栽花种草,却是栽的月桂,红桎木,黄花槐等,间或有几根刺玫瑰,但有人打理,不要住户们操心了。住户们也懒得再到人行道上去,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散步,从人行道上经过,随意地掐摘道旁的黄花,住户们则隔着马路与偶尔经过的熟人打招呼,“吃了没?”“散步啊!”明显的敷衍着,没有摘一只自己园里的辣椒来得兴奋。
有些住户实在是闲不住,前面的道被亮化了,便向屋后的空地开进。屋后的空地少得可怜,但挡不住那些年龄稍大一点的人家的热情,于是大家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个泡沫箱子、镔铁桶子、塑料盆子,还是装上从田里弄过来的黑色的土,种上了葱蒜香菜等。于是,在屋后的檐下,浇水的、捉虫的、扯草的都来了,大家相互大趣着,“你这几蔸韭菜可以当柴烧!”“你那根小扁豆藤到了我这边,扁豆就是我的了!”还有几个老婆婆一边摆弄她们的几个烂盆子,一边故作神秘地诉说着这家的伢子大了没看堂客,那家的姑娘嫁了个好户子。
我家的屋后檐下有十来个平米的空地,原是邻居弄着的,发了一小块韭菜,还有一点土就也栽了几株辣椒,种了些空心菜。虽然是邻居种的,我也常常跑到菜土里看一看,心里羡慕不已。前两年,邻居没住在这里了,这几个平方的土便由我来盘了。我本来是着田出身,对搞几块菜土自然是驾轻就熟。接手这土之后的当天傍晚下了班,便用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将土全部翻转,将邻居留下的韭菜蔸子开了重新栽上,再到种子店买了两块钱白菜籽撒了。不多久,白菜籽生了,韭菜也发了,我也找到了一个事儿,一下班便忙着回家弄菜去。
为了使这几块土发挥出最大的效益,我通过反复比对,决定实行立体种植法盘活土地资源。上半年栽了15株辣椒,6株秋葵,秋葵比辣椒还高,便栽在土的两头;下半年则栽上苔菜,苔菜先将秧子打在韭菜土里,移栽的时候扯出来栽到跨垅后的辣椒土里,到了冬里掐蕻子吃。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之后,我便每天只要一有空,便蹲在这几个平方的菜土里,数着辣椒,看着秋葵开出的黄花,还有韭菜土里的几蔸马齿苋。如果有邻居从我的菜地边经过,我便一个忙不赢的样子将土边上的小草连根都扯了出来,期待着人家羡慕的眼神。而老婆却说,这点土已经成了你的依托。
早几天接到了一个通知,各位住户房前屋后所种的菜都要自行扯掉,要搞环境改造。我虽有些不愿,但大家都扯掉了,便也只好听之任之。心里想着拖一天是一天,却照样还是每天蹲在土沟边将杂草扯干净,望着那即将长成的苔菜。终于,在我上班去了之后的某一天,施工队的来了,用挖机将檐下的菜土找平,韭菜、苔菜、就连我还没有来得及挖出来的一根苦瓜蔸都没有了。当我回家再到檐角看菜时,只剩下一根还没有被泥土压住的白菜花,似乎在向过路者诉说,这里曾经还是栽过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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