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亲友们一起闲聚,忽有人面对在场的小朋友提问:嘿嘿,麻乌,知道麻乌是什么?小朋友一个个面面相觑,无人能答。
在安仁早些年,麻乌可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词汇,一提及麻乌,想是没有那个小朋友不知道的。“麻乌”与“癞子”组成“麻乌癞子”,这便是水蛭的别称;“麻乌”与“脸”联成“麻乌脸”,则是“邋遢相”的潜台词等等,但若麻乌单独成词,那可是来无影去无踪,比鬼还厉害十分的角色了。
要是谁家小孩顽皮不听话,大人一说“麻乌”来了,玩恶作剧的一定会立刻收敛收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天喊地的也一定会立刻嘎然而止,转而都乖乖地钻入大人怀抱,纷纷谦谦君子或窈窕淑女了。
这,不光是小孩怕麻乌,其实大人自己也怕麻乌。大集体时,生产队有粮仓,粮仓是储备全队100余人口粮食的地方。但这储粮食的仓库却有麻乌。因而,无论白天黑夜,谁也不敢单独进仓库的。所以,至始至终的10余年里,尽管仓库无人看守,尽管当时村民食不果腹,但从来没人打过仓库粮食的主意。
还有,生产队村东面有一块叫“下头山”的林地。据说那里头也有麻乌。这麻乌头上留有齐地长的辫子,一旦日头眼一落山,她便坐在树枝上荡秋千。要是谁进山砍树什么的,她辫子一甩,便可把人勒死。有一回,我与父亲路过那块林地,当时日头眼离山头还有两丈高,我们心头却直打冷颤,眼睛连瞅都不敢瞅林子一眼,只晓得脚不点地往前赶。一出那林了,父亲还上气不接下气对我说:记住,这林子里有麻乌,千万别进去……
记住了的当然不是下头山那块林地有麻乌,而且,在村庄许许多多的地方也藏有麻乌:那些长着西瓜、花生的田地里有麻乌,那些栽桃李的果园也有麻乌,那些深不见底的饮用的水塘里同样有麻乌,等等。那时候,我总想不明白,村庄里为什么总多麻乌?麻乌为什要与好吃好玩的地方相守在一起……
后来,我渐渐知道麻乌是村庄人代代口口相传用以警告人、引导人守规矩、行正事的虚拟之物。天地间其实并没有麻乌。但不知道怎的,我心里头从小至今总存一份敬畏,觉得暗处总有一关麻乌样的双眼盯住自己的一言一行与一举一动,监督自己不要说、做有损道德,有违天地良心的事情,否则,心灵忐忑,无法安放。
而时过境迁,在如今孩子们眼里,既不知道什么是麻乌,更不知道惧怕麻乌。邻居有一学童,“A、B、C”与“a、o、e ”说的流利,但品行却是颐指气使,老子天下第一,心中无畏。每次洗澡,他要撒泡尿放澡盆里;喝水则用嘴就着饮水机龙头吮吃,等等,从不守规矩。有一回,其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说麻乌是什么什么的,想拿麻乌吓唬他,不想这个出口便是超人、光头强和蜘蛛侠的小公子哥,不但没被吓倒,反而哭的闹的更凶,似乎要麻乌怕他了。
呵呵,不知道麻乌者不可怕,但心无敬畏,唯我独尊,有恃无恐,连麻乌都不怕者则可能大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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