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状上的“红手印”
王新法并没有去“休整”。
王新法是头犟牛。王新法说:“我就当来薛家村自娱自乐还不行吗?……我就不信,瞎子拉胡琴,胡琴没了,还挖我眼睛?我64万全扔这里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我要告诉薛家人所有人,我是来改变这里的,不是来适应这里的!”
退让不是王新法。
一个将“冲锋号”设置为“来电提醒音”的人,怎么可能选择退让?
曾德美记得,薛家村人也都记得,一张“生死状”上的17个“红手印”——
2014年的10月,下河公路的修筑到了最困难的时刻,因为沿线到处是悬崖峭壁,有上万方岩石需要打钻爆破。爆破的事,纵使专业人员,这也有着相当的危险性。修路的劳动力畏难了,不敢接手,他们的家属也没有人支持。
怎么办?
困难面前,村主任贺顺勇与王新法商量:“我想,我们只能将这项工程承包出去。”王新法瞪大了眼:“什么?你说什么?承包?”贺顺勇点点头。王新法眼一瞪:“好啊,你倒老板不小呀,我初步预算过,光打钻工资就不会少于15万元。我们哪来这么多钱?爆破过后,这路就成烂尾路?不修了?!你说,你这正儿八经当村长的,这路还修不修?”这架势,把贺顺勇也惹火了:“不修又怎么了?这里历朝历代没有人敢想修这条路,就你自不量力,一个猛张飞,说干就干起来了!”王新法见自己态度过火了,向贺顺勇解释:“老弟呀,只怪我心里急啊……但是,还真没这么多钱,我们只能尽可能自己做啊!”一番真诚的话,打动了贺顺勇:其实,他又何尝不理解王新法的苦心呢?!“我也知道,问题是,我怕村民不配合呀,劳力怎么样安排?”他说,“如果……”
王新法说:“如果什么?这我也想过了。这件事,我先上。村干部、村里的党员先上,我坚信,乡亲们会跟着上!”
贺顺勇仍有疑虑:“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这不是说着玩的,出了人命谁负责?”
王新法又有些火:“呀,我说你这当村长的,怎么胆这样小,什么都怕?!你不用怕,我这已写有一份生死状,如果出现不测,由我们自己负担,绝不给他人添责!这份生死状,我第一个签字……”当即,他掏出一份“生死状”来……
当晚。“军民共富”指挥部。
节能灯略显昏暗。王新法、曾德平、贺文清等17位薛家村精壮劳力人人脸色凝重,挺直身子站着。他们的背后,是一张毛泽东画像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薛家村地图”。面前桌上,是一张摊开的大纸,纸头,“生死状”三字赫然在上,下面,写有这样一段文字——
“为给我及家人生活、生存找一条出路,为让我们的子孙走出大山,我自愿参加“与民共富军人团队”进行的开山、修路、架桥工程,如出现不测,绝不给他人添责,特立此嘱。”
王新法说话了:“那么,从我开始!”
“与民共富军人团队”队员:王新法。王新法走上前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伸出右手拇指,按下了指纹。
所有人的望着他。他的神色坚毅无畏。字写得很慢,很有力,按下指纹那一刻,他咬紧了嘴唇。
曾德平走上前去,写下“共产党员:曾德平”,按上指纹。
贺文清也走上前去,写下“共产党员:贺文清”,按下指纹。
鲁贺成接过了笔。唐弟育接过了笔。田凤兰按下了指纹。曾德凤按下了指纹……一个个薛家村村民接过了笔,按下了指纹。最后,张华健来了。他是王新法侄儿,“我看是非我看美”组长。
17人。17个名字。17枚指纹。
17朵红梅。17份血色的承诺。
历史还记得另一处的18朵血色梅花。37年前,1978年的11月24日晚上,安徽凤阳县小岗村西头严立华家低矮残破的茅屋里也曾挤满过18位农民,在队长严俊昌主持下,开着秘密会议。这次会议诞生了一份不到百字的包干保证书。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有三条:一是分田到户;二是不再伸手向国家要钱要粮;三是如果干部坐牢,社员保证把他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当年,小岗村打谷场上一片金黄,粮食总产量66吨,相当于全队1966年到1970年5年粮食产量的总和。这份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直接摧生了中共中央批转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纪要》的协议,血色的指纹也是以农民用生命承诺的一种方式。
两份“生死状”,前者是对生产力的呼唤,后者,是对贫困的宣战。
王新法站在排头,与薛家村父老乡亲一同向贫因宣战。
“生死状”的力量是巨大的。整个下河公路,村民投入义务工3000多个。薛家村邻近的村民也来帮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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