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
迷彩服、短靴。王新法平躺在地。乡亲们围着他,哭喊。屋子,泡在泪水之中。
张昌国5岁的孙女也在哭。就在这天早上,王爷爷还给她夹过菜。但是,哭着,哭着,她不哭了:“爷爷没死,爷爷是睡着了”。真诚而稚嫩的童声,又何尝不是所有薛家人所想的?一句话,又惹得满屋子哭声一片。
隔壁,一场激烈的争执在进行。
简发成、唐环培等的意见是:立即请来法师,用上锣鼓、锁呐,燃上鞭炮,点响三眼铳,用土家人最隆重热烈的方式来送“村长”。曾德平等,却坚决不同意,因为这决不是“名誉村长”想看到的。还有,葬哪里?真留六塔山吗?还是魂归故里?用什么棺木?虽然早在给英烈们打造71具薄棺时,“名誉村长” 已经多打了一具,说将来就留给他,但是,那太小啊。棺要长六尺五,宽一尺二,高二尺八,七盖七底,里放七星板,用生漆刷,棺仓里边抹红色。脚不踏“梓”(子),头不顶春——不用梓树,椿树……对最敬重的人,土家人得用上这个标准。寿衣呢,上五下三少了,上七下五才行。腰带不用争,64岁,64根青丝。右手拿桃枝也不用争,要赶狗用。脚头当然要放亮,不能让“名誉村长”再走黑路……
两种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时,大家就说,等等彪书记吧,等他县里回来再做决定吧,我们先给“村长”妆抹吧,再不能让他还穿着迷彩服躺着了。看着,难受!
热乎乎的水提了过来。新毛巾递了过来。薛家村几位70多岁的德高望重的老人跪下身子,轻轻地,去脱“名誉村长”那迷彩服,那带泥的短靴。手还是软的,村长的脸上平静就像平时路上遇见。最后一只短靴掉在地上时,唐植英一声长哭。接下来,屋子里又哭成一片。老人们不哭。古稀之人了,见过太多生死。老人们只是流泪。他们口里念着什么,轻轻地,轻轻地,去擦,去擦……
上7件,下5件,王新法换上新装。
天黑了,守着“村长”的灵,大家等彪书记。
覃遵彪回了,但他也拿不定主意。
“我得向县里汇报。”他说。
此时,覃遵彪并不知道,中共石门县委的常委会会议室里。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会议由常德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中共石门县委书记谭本仲主持。议题只有一个:南北镇薛家村名誉村长王新法的丧事安排。最后议定:王新法是薛家村乡亲们的,更是石门县60多万人民的,县里组织由县长任主任的治丧委员会,将其遗体接来殡仪馆,举办简约而隆重的追悼大会,以60多万石门人民的名义,为他送行。
半个小时后,石门县委常委、县统战部长刘颖,携县老年协会及相关部门领导坐上了前往南北镇的车。凌晨1点,刘颖一行赶到薛家……
“王村长”要接走?村民们不同意,个个来拦。
拦不住了,百号人就跪在唐植英家到灵车之间约30来米的泥土上,相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谁都可以不烧纸钱,今天这个纸钱得烧;不让放鞭炮?那就烧烛火吧。一时间,渫溪两岸,烛光闪闪,一河渫溪水,铺满了烛光。
次日7点,山区一片雾气,薛家村就闹成了一团。近100名村民,还有“我看是非我看美”小组的孩子们,或坐班车,或开麻木,或寄摩托,纷纷赶往石门殡仪馆。
殡仪馆里,80岁的林昌义跪下了,军人团队跪下了,“我看是非我看美”小组的孩子们跪下了,灵堂之前,黑压压一排,朝每一位前来凭吊“名誉村长”亡灵的人们,磕头鞠恭,献上薛家人最真诚的谢意。 【我要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