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 晴
过罗家嘴立交桥东侧的五星消防中队,一道长堤,横在眼前。
这是靳江河堤。
上堤,右转再上几级石级,我站到了靳江河大桥之上。
时近黄昏,长天空旷。靳江河由西而东,蜿蜒而来,像怀素的狂草,长长一撇,笔相连,势不断,一笔拖至湘江,化作水影波光。坪塘大道由南往北,一路滔滔,前来交汇。它也是一条河流,一条流淌在这个叫洋湖垸的湿地上的固体的河流。它们的流域里,洋湖公馆、农合金融大楼、万科橘子郡……
河西,此前,我小看你了。
你的疆土之内,一片湿地尚如此广袤,我怎么可能说,你有划定的疆界?我又怎么可以说,你只是一个扇面?
“湘江绕经长沙城这一段,是河西的半径,西二环或绕城高速的两端与它相交,它们构成一个扇面,这个扇面就是河西。”曾经,我这样地小气地写过河西的广度。
浩渺湘江,只伴其右。长天大日,若出其中。这才是河西。
4月15日 微雨
湘江大堤。北下。
湘江从茫茫处来,往茫茫处去。货轮上下,撞开河水,水涌白浪,巨手江中翻书。四面雾意朦胧,天地一片写意,眼前的湘江,是写意之中一笔写实。
一股文气陡然逆袭而来。
我比看湘江更清楚地看到了它们。它们是洞庭的水汽,它们是望城书堂山欧阳询洗笔池里的墨痕。而岳麓山——这位于河西的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山,这个经年不息的香炉,正散发着孤本与檀香的气雾。气味纯正而浓郁。所有的气流在山脚结伴,贴着山脚向上走。向南,向南,一路向南,过湖南师大,过湖南大学,再弥漫在中南大学的校园,打湿同学少年花一般的脸庞。它们走得一点也不快,每一步,都沉缓而有力。它们深知来路太深,上可远溯到公元768年诗圣杜甫驻足之地、公元1167年岳麓书院朱张开讲之台……
千年岳麓,万年宿墨。
岳麓的深度,就是河西的高度。
4月29日至5月2日 或晴,或雨
这里是滨江新城。
我在“渔人码头”侧,看滨江景观大道拓建,然后,我行走在含光路上。这一天的下午,我再转身向北,过茶子山。
河西太大,我脚太小。我北至绕城高速处止步,再折回普瑞大道。我去洗心禅寺洗尽尘灰,然后,落脚在大河西物流园。当新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披一身树荫,过黄金乡,抵长张高速,然后,西行关山。我跪拜关圣庙,仰视箭楼,看“烈马卧槽”,金戈铁马入眼来。我看关山的南侧,长张高速车水马龙,一肩挑起半个湖南。
五一,我在白箬铺的光明村。
白墙、青瓦、朱窗……每一栋民居都是一幅水墨,当200多栋这样的民居错落有致在青山绿水之间,毫无疑问,这是天地之间一次蔚为壮观的画展。葡萄湾、枇杷湾、桃花谷、梨花谷、梅花坪,分明就是这不谢幕的画展的一间间展厅。
绿水青山间,我爱,我行走。我看到大河西,是一片巨大的叶子,一条条河流就是一条条叶脉,而“泉水冲”、“观音岩水库”等一个个有名或无名的湖泊或山塘,就是这片叶子上的一粒粒露珠……
5月2日,我从黄花塘起步,走319国道,折回梅溪湖。
站在梅溪湖边,望一湖碧水,回首这一趟行走,我突然想到自己是绿海中游回的一条鱼。或者,是大河西网格里一只幸福的小蚁。大河西境内,南北有潇湘大道、西二环、绕城高速,东西有319国道,长张高速、金洲大道……
城市,以人为体。
行的便捷,居的舒适,是衡量一个城市舒适度的重要指标。
5月12日 夜
用什么样的数字标明河西的热度?
99摄氏度?沸腾?
热土河西,炙手可热的河西。
我两个月前,从阳光100的15楼走出。我用我的双脚亲抚河西。在一个依靠轮胎与轨道行走的时代,我觉得这种行走独具意义。而现在,初夏的这个夜晚,我站在了坪塘的土地上。我知道,坪塘是一扁舟,泊在湘江之西岸。我也知道,坪塘曾经“稻熟千层浪,荷香十里浓”。我还知道,坪塘也曾聚集了数十家高污染企业,为东方莱茵河之梦,为我们祖传的蓝天,2008年,它开始旧产业迁出,轰轰烈烈进行大王山度假区、冰雪世界、曾国藩文化园等绿色项目。但是,现在,夜色之中,我看不到这片土地的全貌,我只能看到,不少的工地,仍一片明亮,一台台挖机推土机在工作,一辆辆渣土车还穿行夜幕之中。我被这热乎乎的场景打动,只觉一股股热浪平地而起,扑面而来……
而今宵此刻,偌大河西,又哪只有坪塘热浪涌动?
我敬畏大地犹如敬畏生命,我敬畏河西犹如敬畏大地。我轻轻移动我的脚步,离开坪塘。我从不敢用丈量一词来陈述这种行走。
我每走一步,都觉得是生命之根在一寸寸扎进这片土地。我愿意就这样扎下去,直至我挪不动脚步,长眠于它的土地深处。
河西的土地深处,暖如春热如夏,从来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