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搁上岳麓山的时候,长沙城一片金黄。
湘江金光闪闪,橘子洲的巨轮,泊在一河金色中。河对岸的华远、保利等大楼玻璃幕墙反射出千万颗太阳。长街短巷车流不息,流光一片。那么,我也是满身黄金甲了?
想到这,老何将钓竿晃晃,不禁笑了。
老何垂钓,5年前的事。那年,老何在中南大学某院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不习惯。早餐后,总是拿个公文包往外走。老伴说:“老何,干嘛呢?还拿个包?”老何一怔,拍打一下自己,笑笑,放下包。手里空空也不是味道,后来,老何就拿起了钓竿。
老何对垂钓不陌生。那些年,他常被请去“钓鱼”。那时,湘江水质不行,去的多是长沙郊外的山塘。也不管有钓无钓都“渔获”满满。老何觉得这样不妥,谢绝了这类活动。现在,钓鱼回归到了“钓鱼”,又这样闲,老何想,那就情往水下三尺,身寄山水之间吧。
更方便的是,如今之“钓”,不用再去郊外,湘江河尽可以施展钓技了。
老何住阳光100二期。每天上午,他亮亮的脑顶从小区道内浓浓的绿阴中钻出来,过了保安亭,右上黄鹤路走上几十米,左拐,亮亮的脑顶又钻进南二环辅道的绿阴中。在绿阴中一路“闪亮”过约百米,就是潇湘大道了。过了道,穿过满坡绿树红花的湘江堤岸,湘江如一巨练,“哗“地一声,铺展在他面前。这时候,老何上看始于永州狗坡岭处的苍苍,下望翻腾在洞庭之外的荆楚茫茫,总是有几分感慨。作为一名大学教授,他比别人更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条多么灿烂又多么沉重的河流,它既有着“潇湘八景”之绝色,亦有着被商贾之获强剥的呻吟,既是“蓝墨水的上游”,也曾身染重金属,久久回不到纯美的诗意,还不了绝色之身……
总得改变,总得要还我们的母亲。
老何记得,先是湘江治理成为省里“一号工程”。后来,2013年起,启动三个 “三年计划”, 郴州三十六湾等湘江流域五大重点区域重点治理。长沙呢?与“一号工程”同步,打响了一场生态之役。比如,关停“坪塘水泥”, 大矿坑上建成世界上最大的冰雪乐园与水上乐园,把有着化工企业等34家的工业重镇蝶变为时尚休闲文化旅游的世界级目的地。比如,启动“清霾春风”行动,加快淘汰黄标车,加大渣土扬尘管理,加强油烟污染防治。大气污染“冬病夏治”, 散煤集中整治。而始于2014年的全城“三年大造绿”,机关单位“拆墙透绿”、清理围而未建地块“跟进补绿”、大规模拆违控违“清场复绿”、建设公园和环城林带“大力建绿”,以及桥梁、水系、过街天桥及屋顶“立体增绿”。于是,桔园立交等桥梁长出冰凌花与油麻藤,洋湖湿地、松雅湖公园、沙湾公园等60多个公园水清草绿。紧接着,“新三年大造绿”启动,实施城乡绿道、环城绿带生态圈、磁浮生态绿带走廊、“千园之城”等七大重点工程。3000公里城乡绿道,600个新建各类公园(游园),紧锣密鼓建设中。湘江之上,橘子洲、巴溪洲、傅家洲、月亮岛等等,则一步步化为绿洲。这样一来,“路在林中、车在绿中、人在景中”,公园成‘绿肺’,街道变成‘绿网’……
河流,则成了“绿脉”。
随着湘江水清水绿,鱼多了起来,钓友们从此不再舍近取远,纷纷回归湘江。老何家离湘江这样近,,他自然成了湘江的常客。到近两年,更几乎是天天相厮相守在一起了。
这一天,湘江水面还飘着雾气,老何就来到了江边。他一边松松垮垮看浮标,一边不厌其烦打量着不知打量了多少遍的这座城市。他看雾气散开,湘江如练,橘子洲惺忪中醒来。看北大桥、橘子洲大桥、猴子石大桥、还有湘府路大桥灯火悄然熄灭,彩虹化蛟龙,飞腾江面。还看朝阳升起,一笔笔给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爱到骨子里的城市涂上金光。他回想它春来山青水绿,秋来香樟飘香,晨来则长街小巷在露珠中张望——也就在这一幅幅画面的转换中,他很多时候是一天下来,什么也没钓,直到夕阳搁上岳麓的山岗。尽管5年的摸爬滚打,老何已修炼成一位钓鱼高手。浮钓还是底钓?长竿还是短竿?钓水草还是钓亮水?钓流水或静水?……他都如数家珍,但是,他就是愿意什么也不钓,就这样看这座城市,看这座城市回归或者蜕变……
华灯初上的时候,老何提竿回了家。老伴看他一天下来鱼鳞不见一片,又钓鸭蛋一枚,羞他。他笑:“能不能高尚一点?五年来,我钓的还少?钓了多少岳麓的月,湘江的风?又一天天见证了湘江两岸生态回归,越来越好……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老文青呀!老伴伸手点个赞,也笑了。
【我要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