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到乡下老家去看看,因是冬了,田垅里一片金黄,偶尔在山磡边看见一簇簇的野菊花,也是金黄的,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金色的世界。
在一片靠黄泥岭的田里,却有黑土地已经被翻转了。有一台拖拉机停在田磡旁边,应该还没有停多久,拖拉机的轮子和铧犁上还粘着泥土,一看就知道不久前还在作业。而在这一片翻转的田里,居然又有两三个人在用耙头翻着土地。随我同去的女儿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便问我,我说,那是盗薯的。
女儿被我的话吓着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块已经收获了的土地上盗薯,这可能么?我告诉她,这个“盗薯”的“盗”,并不是偷盗的盗的意思,而是寻找的意思。这几丘田里原来是种了红薯的,红薯收获后,可能有一些薯没有完全收干净,便由着人家将土翻过来,寻找那些没有收获干净的红薯,称为“盗薯”。
对于“盗薯”,我们这一辈农村出生的人并不陌生。和女儿交谈着,思绪便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生产队搞集体的年代。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还是搞集体,虽然大家辛辛苦苦地劳作一年,但由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很低,每年下来粮食基本上都填不饱肚子。而为了生活,大家便想尽了一切办法,凡是能够吃的东西都要千方百计弄了吃,绝没有半点浪费的。于是,到了秋收之后,田垅里拾稻穗的,扯野菜的,包括盗薯的到处都有。我们那时候还在上着小学,盗薯便成了下学期假如和放学后的营生。
那时候很多荒山空地都开成了梯土,一些高岸田只能种一季稻,早稻收获后有的种油菜,有的种棉花,有的就贴秋红薯。于是红薯到处都是。这个种红薯并不是一个轻松活,要贴红薯(种植),平时翻红薯藤子打红薯藤子,最累的是到了秋后要挖红薯。红薯产量高,一小块土可以挖上一担,有时候挖红薯就是一把耙头一辆土车子上面一个篾织的洞子,到土里挖了一块土,挖出来的红薯带红薯藤子有一土车子,两三百斤。
由于挖红薯比较累,加之当时还是搞集体,所以有些人便在挖薯时偷懒,甚至扯了几根红薯藤子了事,有些红薯便还留在了地里。这样,就给我们这些小伙伴们留下了盗薯的空间,当然,有时候也有一些人家的大人在集体挖红薯故意将红薯留在地里,好让孩子们去盗回来。
放学了,几个男孩子早早就约起,今天散学后到黄泥岭上去盗薯。黄泥岭上的红薯昨天才挖了的,还没有盗过。于是大家便下课铃一响,扯起书包就往家里奔,背起一把耙头,耙头上挂着一只箢箕或者一只竹篮,吆喝着往黄泥岭上的薯土里来了。
薯土里已经有几个在盗薯了,也顾不上打招呼,见一块薯土里没有人,便将箢箕放到了土中间,表示这块土就是自己的了。接下来便找那些看上去还没有挖动的地方或者还有红薯蔸子的地方,估计着可能有留下来的红薯,便轻轻地挖下去,再将耙头一撬,一耙头泥土被翻过来,用耙头脑壳敲碎泥土,一个,两个,三个红薯便露了出来,原来是一蔸还没有挖掉的红薯,拿起蔸子将红薯带出来,在耙头把上又轻敲两下将泥土敲干净,顺手将红薯丢到土沟里或者箢箕里,再找下一处地方下手。
天慢慢地黑了,箢箕里的红薯也有了些,于是大家便准备收工。各自比一下今天大家的劳动成果,都差不多有一箢箕了,正好要回家了。有一个伙伴从箢箕里选了个大白薯,一边走一边咬,一边吐皮一边说,黄泥岭上的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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